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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1日，一款名为《枝江往事》的文字冒险游戏上架steam，这款由A-SOUL粉丝创作的同人游戏收获了潜伏在Steam上“一个魂”们的好评如潮，同时也昭示着这个虚拟偶像团体的巨大成功。而在2022年5月10日，伴随着A-SOUL成员珈乐“直播休眠”的消息，游戏中讲述偶像反抗资本压榨的剧情在现实中真实上演，沉寂已久的评论区也再次热闹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愤怒与无奈取代了之前温和喜乐的声音，所有的叹息大抵汇成一句——现实比游戏更荒诞。

从被集体抵制，到V圈顶流

时间拉回到2020年11月23日，乐华娱乐虚拟偶像企划“A-SOUL”正式官宣，其在B站的官方账号“A-SOUL_Offical”发布了首条宣传PV，“乐华娱乐，年度企划”八个大字丝毫不掩饰这一资本的大手笔，片尾的“永不塌房”是乐华对于虚拟偶像的理解，也是乐华对粉丝们的承诺。随着5名成员的舞蹈剪影在闪烁的灯光下摇曳，国内V圈再一次掀起了波澜。

回过头看，A-SOUL的出道时机并不是那么完美，彼时的V圈正经历一场信任危机。当时国内的V圈基本被日本的VTuber统治，众多的日本VTuber在直播时全程与观众零交流，只是套着个虚拟的皮套自顾自的打打游戏，偶尔讲几句日语，即便如此，仍有大把观众打赏，尝到甜头的日本VTuber更加肆无忌惮，毕竟这钱赚的着实容易。

然而随着著名VTuber绊爱换人、Holollive因不当言论退出中国等事件的发生，V圈的观众们也逐渐认识到，虚拟偶像的皮套下面终究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实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剩下的众多“不务正业”的VTuber也被观众们盖上了“摆烂收租”“钓凯子”等恶名。

但换个角度，顶着V圈信任危机入场的乐华与A-SOUL，一定程度上填补了V圈的市场空白，“永不塌房”的承诺也像是对V圈彼时乱象划清界限，只是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A-SOUL的扩张之路并不顺利。

“资本”这个词近些年也迎来了属于它的出圈时刻，在普通网友冲浪的过程中被反复提及，所有与资本沾边的东西在时代的情绪里都成了一个发泄的窗口。在V圈的观众眼里，带着资本入场的A-SOUL诞生既是原罪，加之背后乐华娱乐所代表的国内娱乐圈，众多的V圈观众担心乐华利用A-SOUL将娱乐圈的那套玩法带到V圈，将V圈变饭圈，众多的抵制言论出现在A-SOUL视频的弹幕和评论区。

我们永远无法体会到5位刚出道的A-SOUL成员在面对狂风暴雨般的恶评时的心态，观众在用他们的实际言行抵制他们所认为的“资本入侵”，A-SOUL成员们则选择无视，依然照着企划的节奏发布歌曲、进行直播。有趣的是，抵制的风潮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一场接一场的直播活动中，无论是吃瓜看戏的“乐子人”，还是恶言相向的“黑粉”，“资本即是邪恶”的“真理”开始在他们的心中动摇，他们开始夸赞A-SOUL出色的虚拟直播技术，发掘A-SOUL成员身上的闪光点，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最终“一个魂”（A-SOUL粉丝的昵称）们诞生了。

A-SOUL口碑的逆转过程并不如上述那般轻描淡写，其中曲折是值得所有公关和运营团队作为经典案例去学习的，这里便不去展开。总之，A-SOUL彻底征服了这帮难搞的观众们，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国内V圈顶流，她们的直播时常拿下B站的人气榜首，贝拉与珈乐在其生日会的直播更是突破了B站“一万舰长”的成就，珈乐甚至还登上了央视的新闻报道，团队也开始参与一些商业联名活动，相比大部分V圈主播还在与粉丝们“圈地自萌”，A-SOUL确实已是虚拟偶像圈的顶流。

旅途终有尽头，只是，属于A-SOUL的传奇时代结束的太快，也太突然了些。

历史是个轮回

5月10日，A-SOUL在B站的官方账号A-SOUL_Offical发布了一条动态，官宣了A-SOUL成员珈乐即将进入“直播休眠”的消息以及5月20日晚上的“珈乐休眠演唱会”相关事宜，一时之间，粉丝由错愕到愤怒，各种爆料消息层出不穷，珈乐、贝拉也登上微博热搜，A-SOUL就以这样一种不太光彩的方式，被推到了大众面前。

此次事件主要集中在A-SOUL成员的薪资待遇与工作强度的问题上，随着A-SOUL成员在其它平台的疑似账号被扒出，粉丝们发现，在他们眼里舞台上闪闪发光的A-SOUL，其“中之人”（即虚拟偶像皮下演员）的生活不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光鲜，甚至可以用凄惨来形容。

流传最广的爆料消息中称，A-SOUL成员每月的工资只有11000元的底薪和1%的提成，其余的都要上交平台和公司，粉丝们在各大评论区中反复提及，每在B站给A-SOUL送出一个价值138元的舰长，A-SOUL中之人只能从中拿到6毛钱。与低廉的工资相对的，确是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与运营乱像，珈乐在网易云的账号“三松许”多次展现与工作相关的负面情绪，甚至透露被职场霸凌。

愤怒的粉丝们开始为偶像鸣不平，他们开始在各个地方呼吁粉丝们取关相关账号，在A-SOUL以往发布的视频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质问官方，不断给官方施压，寻求解决方案。

针对这场舆论风波，5月11日凌晨，A-SOUL制作委员会在B站紧急发布了一份Q&A，就舆论中最为突出的薪资与职场霸凌问题做出回应，称网传消息均不实，但因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具体的薪酬也不方便透露。

然而粉丝们并没有就此止步，5月11日晚，在A-SOUL官方安排的直播中，几位成员的对话让粉丝们再次破防。

“不去鸟巢了，我们回家吧！”

“但是家在哪里呢？”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面对无止境的舆论风波，A-SOUL官方制作委员会在5月14日下午公布了最新的事件说明，主要内容包括与珈乐的扮演演员提前14个月解约并支付其相应解约金，公布A-SOUL成员薪资构成等。

我们都知道这场风波不会随着这一纸声明而就此停息，如今在风雨中飘摇的A-SOUL和一年半前刚出道一样，前途未卜。愤怒的粉丝在一年半前因为资本带资入场虚拟偶像圈而怒喷资本，一年半后因为资本压榨偶像而怒喷资本，在快速迭代的时代浪潮下，历史的轮回周期实在是太短了点。

虚拟偶像的商业之路，道阻且长

在乐华的招股书中写到，A-SOUL出道仅仅一年半的时间，帮助乐华的泛娱乐业务增长79.6%，增收超过1600万元。如果没有这次风波，以A-SOUL目前的粉丝基础和影响力，应该能为资方带来更大的利润。但另一个角度看，仅仅因为这一次事件就能让精心运作好几年的项目几乎停滞，也从侧面反映，当下虚拟偶像的商业模式仍旧脆弱。

资方、虚拟偶像、粉丝这三方构成了虚拟偶像经济圈，他们的核心诉求矛盾，让虚拟偶像的商业模式成为一个多方博弈的战场。

对于资本方而言，他们需要在技术、运营以及人力等方面投入大量的资金，而最终项目能否成功还有很强的运气成分在里面。A-SOUL出道初期口碑的逆转的奇迹不可能大规模复制，资方肯定不想每个项目都来这么一次心惊肉跳的大逆转，对于大手笔投入资金的他们而言，稳定且可复制的商业发展模式才是最最重要的。

A-SOUL的顶级立绘与高精度的动捕技术是其能够实现口碑逆转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在这两项的投入上，即使我们没有具体的数据，也能从一些侧面推断，虚拟偶像项目的技术投入真的很恐怖。以爆红网络的虚拟人柳夜熙为例，据称其每条短视频的制作成本都在四五十万，一年的运营投入高达2000万以上。要知道，柳夜熙、AYAYI之类的虚拟人视频多以几十秒的短时频为主，且不需要与观众实时互动，A-SOUL这类以互动为主的虚拟偶像项目，背后的技术与运营投入成本只会更加高昂。

另一方面，虚拟偶像没法照搬成熟的真人偶像工业体系。真人偶像能够依靠商业代言、演唱会、参演娱乐综艺、影视剧等现代成熟的娱乐体系进行商业活动创收，而虚拟偶像的虚拟性质却极大的限制了他们在这些领域的发展，创收路径上更接近于网红主播，主要依靠粉丝的打赏与少量的商业代言。

高企的成本与营收的单一，是资本对于虚拟偶像最大的担忧。

而到了虚拟偶像本身，或者说他们的中之人，虚拟偶像事业与真人偶像之间的落差，也让中之人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工具人。中之人的偶像梦想，被虚拟皮套所掩盖，甚至他们的声音在直播演出中都做了处理，他们没法以自己的真实样貌登上舞台，发不出自己的声音，在虚拟的偶像事业中，他们只是在玩一个角色扮演游戏而已，因为虚拟偶像，不需要真实，只需要随时可替代。

但这也正是矛盾所在，因为偶像是虚拟的，中之人却是真实的。我相信皮套下的中之人演员们多少都有一点自己的偶像梦想，套上皮套，她们是万众瞩目的偶像，而一旦失去皮套，她们汇入人流，无人知晓。

对于粉丝而言，追星本身，是在维护一份情感链接。相伴至今的虚拟偶像中之人演员忽然换人了，那这个虚拟偶像，还是原先我追的那个偶像吗？

对于资本方而言，他们当然希望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中之人与虚拟偶像的割裂，利于人员调整以及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即使换人这个项目也将可以持续运营下去。

而对于粉丝而言，从这次A-SOUL事件中，我们恐怕已经得出了答案。即使藏于虚拟皮套之下，中之人与虚拟偶像，就是捆绑在一起的。A-SOUL官方委员制作组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他们最新的官方声明中，“不会有别的演员使用珈乐的形象进行活动”被写在了第一条，“永不塌房”的承诺就此打破，资方期望一个虚拟偶像形象永久营业的愿望也就此落空，这恐怕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A-SOUL的事件还在继续，毫无疑问，这是国内虚拟偶像圈的一次巨大的震动，围绕虚拟偶像这门生意的探索或许就此发生一些改变，但没人知道，下一个路口该拐向何方。